《中国美术报》1 98 9年第1 5期

    ■梅墨生

郭子绪书意

    擅长抒泻含蓄洒脱，蕴藉排遣心灵意绪，于渊雅清雄中流溢具有个性的审美趣尚，应说是日前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郭子绪书法个展予人的鲜明感受。   

经年的厚积学问，时向“禅”、“道”悟化人生，就使子绪先生的书作显现了一种幽谷清兰式的风致，这风致，是他人格襟抱，更是他学养情愫。所以，读赏子绪先生书艺，不去与其人生反照，总会不很完全。 

郭子绪书法，有若一首首自我歌吟的清词丽句，或浑穆，或洒脱，或风雅，或古崛，飘乎不定，而又同出一源。言其常，则有伸缩合度的行草；言其变，又有偶然兴到的小品离披，子绪先生可谓“兼众妙于毫端”矣!子绪书法美的个性韵律已经自然迹化，这种迹化的审美主体是他发自性灵的阴柔美感(当然就主要趋向而言)。这种个性化了的阴柔美感，摆脱了矜奇逞怪与声嘶力竭，它是优雅的，正是这美的意蕴升华造就了子绪书风。十分有趣，这与一般意义上的苦心经营，惨淡做字有着天壤之别。这是由内形外的遣笔运墨，绝少故意离合的生硬拼盘。丰富的书境在丰富的书意运筹下产生，经年苦功与一时灵悟的妙手结合，造就了子绪的书意风采。“书如其人”也罢，“风格即人”也罢，不过是正面侧面反面——主体的郭子绪感受而已。我以为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书法。我们不仅可以欣赏正襟危坐的子绪仪容，我们还可以看到嘻笑怒骂的子绪激情。这是创作与欣赏的双重满足。这更是子绪书法探索创造的真正成功。

展品中巨幛、长卷的铺排，中堂的郁茂丰实，以及小品扇面的清奇荒旷，丝毫没有因为承袭了传统式样而使人感受陈旧，这只能归功于书家是如何努力向读者展示了他那丰富奇谲的内心意兴世界!在他优雅蕴藉的主体旋律上，细心品去，我们也会体察到作者的柔中寓刚——奇肆酣辣的意致之美。由此，可以肯定地说，子绪先生，倾心于变化、丰富、完美、充实……在他的美学理想中，孟子的“充实”、庄子的“逍遥”、老子的“无为”交触共济，甚尔震颤着现代新思潮的强音。他的《百花》，不是很好地传递了他的变体音色吗?重复排叠的“百花”二字，不难使人联想到现代文学的“梦幻意识”、现代电影的“蒙太奇”。那是一种思索的、苦闷的、反叛的、发泄的子绪意识。

    在笔墨的运用与处理上，子绪先生是有较深厚的传统功力的。在大多数观者来说，这无疑是子绪书法的魅力之一。金文的古拙、汉碑、汉简的丰满真率、杨疯子的奇劲……都被他铺裹兼用的笔毫所化合。乍行欲留、似涩还苍的线性创造，很容易让人有回归传统之感。其实，这些对传统的重视与回归，却是赋与了鲜明的时代气息的。

    子绪书法的美，概括言之，是气、意、境、功俱备的。整体意蕴的把握与临场契机的捕捉，加之平日临池的技巧磨炼，共铸了子绪书风。

    《易美金兰诗咏百朋》应推为代表性作品。它涵容了子绪先生的意蕴、境界、线性、墨韵；苍劲而稚态生，自然而奇崛在，洗练明润，风华浑然。“金”的正中斜，“诗”的斜中正，“兰”的中密，“咏”的顾盼，“百”字一横的“力”“势”，“美”字反捺的“无能”有机统一在疏朗的天地中，使人回味不已。

“腹有诗书气自华。”郭子绪书展的成功意义不仅在子绪先生自身，想更会一定程度上平息一些“腹无诗书气自骄”的倒胃口展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