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导报》1991年第56期

    ■抱道

读《郭子绪书法选》

    展读由辽宁美术出版社推出的《郭子绪书法选》，窃以为集中“悟得山外山物中物笔下自有非常境界”这句作者独自，不啻是郭先生的艺术心语，同时也是探讨其书的揭密真言。

    郭子绪是典型的表现派书家。郭子绪书法的艺术性素质最为鲜明。流溢在作品中浓酣的意兴，或激昂、或缠绵、或俊逸、或狂放、或潇散、或稚朴、时常闪烁出艺术家理性与情感的智慧之光。冶古典艺术的优雅美与现代派艺术的表现美于一炉，使其书具备了善于契合传统与现代两维而化为自我艺术语言的优良素质。可以说，东方哲学的人天观、传统文化的“意气”、“神境”说都深层铸造了郭子绪的审美框架，而这个框架的主体乃是建筑在他对民族传统文化本质的深层悟化与把握之上的。这种把握，使其书迥异于延续传统审美与因袭外来思潮的书艺。他的书作，有机地将自我与时代、传统与创新揉合为一，示人以似不经意的表现和回肠荡气的真率的美的境界。

    纯粹传统意义的书法似已不能吻合于时代。不管认识多么不同，人们无不以各自的理解，努力于拓建着真正意义的现代书法宏构。在对此课题的解答中，郭子绪经过他长期的不懈求索，用自己心血的结晶，划上了《郭子绪书法选》这样一个逗号，其启示与借鉴意义是不言自明的。

    郭子绪书法具备很强的兼容性。王羲之《兰亭》、颜真卿《祭侄》、旭素的醉草狂书，乃至杨凝式《神仙起居法》、徐青藤草书的魂趣把握，竟然与西方、日本近现代新潮艺术的激情、骚动、表现、抽象等诸因素对视一笑，妙合无间，难道这不是郭先生的匠心独到吗?

    假若书艺可以分为侧重时序感和空间感两大表现类型的话，似乎不难将郭书划为前者。他对于书法美的追求，不务于笔法的讲究、造型的严谨、章法的合度，而是着力于创作时的艺术灵感、悟化激情的忠实记录。欣赏时，我们每每会被一种意境、一种情调、一种感觉所感染，并由此“物中物”而领略到作者的“山外山”(学问修养气质等等)。也正缘此，读者就不必过于苛求其书是否笔笔精到一一尽合于“常理常法”。换句话说，他的书法内涵对于理法的阐释完全成为一种“自我迹化”，是“心法”，而不是“僵法”。意兴、气息、韵味的通篇合成，升华出郭子绪书艺的外在风貌也即是内在素质。当然，这样的说法并不意味着其书缺少必要的技巧、法度，只不过着眼点有着轻重的差异而已。

    我相信，子绪先生是深信书作可以言情写意的。自然、率真、质朴、恬淡、超迈的美感透过件件作品的“线条”向人们展示那来自于一颗不安的艺术心灵。点画纷披、随意，然而“线性”优雅，体现着书者良好的审美素养；结体奇诡、变化，然而却是由内发外的真率流泻，绝少人工布算的雕饰安排。长锋羊毫的使用起倒“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合奏着子绪旋律。他向往的“大美”之境，是以外在的丰富、变化为手段，期于臻至内在的简朴、混整之美境的。

    掩卷思之，集中表现在行草书中的风发意气、天矫势姿令人叹赏。百余件佳作荟萃了作者十载甘苦历程中的丰硕果实，循着如行草中堂《苏轼前赤壁赋、刘禹锡陋室铭》、行草斗方《富有艺术想象力……》等大作铺陈蕴籍；行草条幅《汉书数页……》、行草条幅《徐志摩诗》等中幅的流美俊迈；行楷条幅《返朴归真……》、行书条幅《让世界充满爱》、草书斗方《寒山寺》等小品的清新稚拙的种种美境，我们当会一饱子绪先生俊迈的人艺风采。